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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授权 界面（ID：wowjiemian）

文 周伊雪 郑洁瑶

“你们那些有创作能力的人赶快兼具下百度Nani吧，能赚一波是一波。”在一个因微视上访风波成立的达人群中，一位负责达人招募的帮会负责人，正极力归顺这些以前的微视达人进驻Nani。

进入2018年，有所蛰伏的短视频行业由于大鳄争相入局热度重燃。腾讯、百度、爱奇艺甚至阿里都陆续推出短视频产品，并对外发布了各自的短视频战略。

而处于先头部队的抖音仍在公然攻城略地。根据6月12日抖音首次公布的用户数据，其国外日活超1.5亿，月活数超3亿。仅月活方面，抖音的表现早已接近元老级社交产品QQ的一半，也让短视频成为继文字、图片后，又一个全民意义上的内容消费新方式。

“短视频重新火起来了。”贝壳视频CEO刘飞说，从上半年开始，公司市场部就不断收到一些短视频平台发来的战略合作邀约。

一位在抖音上有70w粉丝的达人则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她在一个月内收到四五家短视频平台的挖走信息，“这是之前未曾有过的。”

对任何互联网产品而言，冷启动的关键诱因在于迅速获取一批活跃用户。也为此，抖音上线时便从艺术院校和其他平台频繁挖达人，其他新涌现的短视频平台也陆续步入一场达人争夺战中。腾讯微视、百度Nani均低调发布达人招募计划，为吸引达人开出丰厚补助。

但内容行业永远没法速成。

补贴吸引到大批闻风而动的淘金者，其中包括数目繁杂的帮会、层层转包的代理商和演出经验几乎为零的达人。他们未能为平台提供优质内容，但却制造了虚假繁荣的泡沫。

而真正具备优质内容制做能力的短视频达人与机构，目前的补助力度不足以俘获她们。平台流量分发、产品及营运创新能力才是她们审视的重要标准。

一场短视频平台的“军备”竞赛早已开始，但补助绝不是哪个最重要的变量。

走，去短视频淘金

短视频追跑者微视与百度Nani，希望用迷人的补助来吸引短视频内容制作者。

“S级3000元一条，1000观看1000赞；A级1000元一条，1000观看500赞；B级300元一条，1000观看50赞。”今年4月，微视与招募机构的补助规则早已发布，便引起诸多媒体和短视频达人关注。

没过多久，Nani也以高补助、高流量为幌子，推出了自己的短视频达人招募计划。该计划称百度将招募5000颈部短视频达人，月薪10000元起，并且不限量招募潜力短视频作者，月薪3000元起。除基本月薪外，还会根据每月精选的条数领取补助。

最先“嗅”到挣钱机会的，是这些手中握有大量达人渠道及资源的MCN机构。他们以高额补助到处诱惑拉拢达人，想要在平台给予的补助短发一杯羹。

MCN（Multi-Channel Network）机构是平台的短视频内容提供商，负责招募与培训达人。在直播时代，它们被称之为“公会”。通常，一个帮会签约达人的数目从几十人到上千人不等。

短视频平台发展早期，公会的长触角延展至各个社交平台，成为其拉拢达人最重要的形式和渠道，也是角逐达人的急先锋。

首先被“盯”上的是在抖音上早已具备粉丝基础的达人。

一位抖音百万级粉丝达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最初天汇星娱在抖音找寻百万粉丝达人，开出的条件是，只要到微视平台，一条视频补助3000元，并且不对视频质量及播放数据做任何考评。

天汇星娱是一家小型帮会，以孵化直播网红起家，旗下签约达人有3500人。在多个场合中，天汇星娱以微视官方合作伙伴的身分出现。据界面新闻记者了解，天汇星娱拉拢的一批短视频达人均签有独家合同，其制做的短视频只能在微视平台播放。

更多大大小小的帮会则通过一切公开渠道招募达人，微博、贴吧、直播群甚至微商群，都成为发布招募信息的场所。在这儿，只要口头约定，就算加入帮会组织，成为浩浩荡荡的短视频淘金者中的一员。

为了早日招募到大量达人，公会常常会层层转包，部分甚至到五级、四级代理。而每次代理就会从补助中扣掉一部分作为招募费用。

刘峰是一家帮会的负责人，靠这样的方式，他的微信群拉到了400多个达人，“新出的平台随意发一个作品都能领到上百元，无异于当初共享自行车、外卖平台抢劫市场。这种补助是前所未有的，是内容达人的红利期。”他告诉界面新闻记者，“随便发8个自己的小视频可领到1000元，即使是库存也可以，这钱来得太容易！”

主业做微商的王小辰便被拉入微视达人群，对方告诉她，只要通过初审拍视频就有薪水拿。在这之前，她在抖音、快手、花椒等平台都开通了帐号并拍摄了短视频，不过仍然没哪些存在感。听闻微视拍视频有补助，她立刻把自己在抖音平台的视频删除，重新上传到微视。

同王小辰一样被拉进来的，还有众多在校大学生、年轻的工薪族。“以前一个月赚几千，现在拍一条视频就有可能抵原先一个月的收入。”王小辰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有些小达人刚走上工作岗位没多久，觉得拍短视频挣钱多，干脆离职天天拍视频。”

到底谁被薅羊绒？

但很快，被补助吸引到微视、Nani的人群发觉，这里并不是淘金的乐土。

6月初，微视爆发了一场规模不小的达人上访风波。那些通过帮会抵达微视拍摄短视频的达人们发觉，平台并未如期兑现补助，或者补助数额急剧缩水，拿到手的甚至不及预期的十分之一。

斜阳在抖音平台拥有70w粉丝。今年愚人节这天，她在抖音上收到一条私信，发信者自诩是天汇星娱的营运人员，正为微视招募达人，盛情约请她去微视平台拍摄短视频。

斜阳没考虑多久就答应了。天汇星娱是腾讯初期也是最重要的合作帮会机构之一，品牌效应令她感觉有保证。更重要的缘由在于，天汇星娱给出的丰厚补助——在微视平台发布视频，达到S级（发布后120小时内3500赞），补贴3500元/条，远远低于市场平均水平。

整个四月份，斜阳在微视平台上共发布36条短视频，其中10个上了微视热门（点赞量超过3500）。按照微视的官方标准，她应领到3万元至4万元补助，但最终仅仅领到了3000多元的保底补助，即根据100元/条的标准结算。

斜阳所在的天汇星娱帮会，欠薪殃及到数千人。

面对承诺与现实之间的巨大落差，微视方面回应称，“按照后台真实数据给帮会及达人领取补助。“言下之意是，前台数据水份较多，有刷量嫌疑。微视还表示，将严厉严打“做数据”的情况。

斜阳从微视方面获得的数据显示，她的短视频倘若未被推荐上热门，后台播放量仅几百左右，而从后端页面看，这些视频的播放量都在数千次。

从最初热情攀升到申述无效后心灰意冷，斜阳认为自己遭到了误导。她觉得，在整个过程中微视及帮会都没有任何损失，而她领到的补助却与付出的时间和精力完全不对等。

与斜阳的遭到类似，雨轩在5月份“被进驻”百度Nani，按照Nani官方宣传口径，入驻达人最低补助3000元，而她5月份共拍摄14条短视频，最终只收到1200元补助。

雨轩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她是被微视群中一位达人拉到Nani群的，而在Nani达人招达人的情况普遍存在。由于代理公司层层转包，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所在帮会的名子是哪些。至于补助缩水，到底是被帮会拖欠还是不合Nani标准，也无从得悉。

不过，还有一些聪明人在短视频的淘金路上赚到了钱，生动演绎了“淘金的不如卖淘金工具的”。

实际上，为各大短视频平台刷量刷评论早已成为一条隐秘的生财之道。各大平台以播放量为指标领取补助更令刷量需求在4月份后旋即增多。

在某C2C电商平台，搜索微视达人认证，便有一批店家提供刷量服务。在这儿，播放量和赞、评论都被明码标价。

一位做刷量生意的人士向界面新闻记者展示了报价单。有效播放量1000，售价20元；有效播放量10000，160元，有效赞100，45元，有效评论50条，30元；活粉100个，50元。这个价钱比市场单价要高，主要是因为其采用人工刷量方法，能够防止被后台辨识。

为了否认可信度，这位人士还视频展示了其仓库中用于刷量的“两万台”手机，这些手机以几十台为一组，摆满了一间厂房，场面蔚为壮观。

“现在每月可以接到两三个帮会的大单，外加一两百散客订单，仅做微视月收入可达到两万，这还不算抖音与快手等平台的订单。”该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

赚补助是刷量的动力之一，但更重要的缘由在于，在短视频平台的推荐机制中，播放数较高的视频更容易被分配流量，可以以假量带真量的方式涨粉。不过实际上究竟能否涨粉多少，仍是个玄学问题。

一位在抖音上有百万粉丝的PGC内容创作者讥讽说，抖音火了以后，最挣钱的应当不是某个UP主，而是这些没有做过抖音还到处售卖抖音课程和培训的人。

平台与MCN各怀心事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即使是看似同盟者的MCN与平台也有利益纷争。

平台借助帮会招募达人，但在时机成熟后，平台更希望将优质达人把握在自己手中，无论是抖音还是微视。

据全天候科技报导，抖音在MCN与平台达人签约上设置众多限制。最初限制MCN签约1000名粉丝以上的达人，其后因为平台迅速发展，改为限制MCN签约5000名粉丝以上的达人。“没有明令严禁，但混过抖音圈子的人都晓得，平台很介意（MCN签走平台的达人）。”

抖音还曾尝试与平台达人签独家合同，自己做MCN。

斜阳告诉界面新闻记者，抖音签约达人的标准是50w粉丝每月补助4000元，100w粉丝每月补助5000元，是否签约看达人意愿。

斜阳觉得，百万粉丝达人靠接天猫广告就有数万收入，这个补助标准对她没有吸引力。即便抖音目前在短视频领域如日中天，她也不愿与单个平台绑定，更希望自己把握主动权，“如果抖音红利期灭亡太快，那就须要赶快换平台。”

但据《财经》报导，抖音在4月份早已停止对达人签独家合同。因为这项业务对抖音来讲投入产出比并不高。但目前抖音正打算接入与MCN的独家合作。

在理想状况下，平台与MCN机构在行业中有各自明晰的定位和角色。平台负责内容分发和提供流量，MCN机构为平台提供优质内容，双方以各自优势促使平台生态繁荣。但现实的状况是，面对优质达人与好内容难寻的恐惧，平台不同程度地饰演起MCN的角色。

天汇星娱是微视的独家帮会，为微视输送了大量中头部达人。但微视官方与天汇星娱之间关系微妙。

一位微视达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对于表现突出的短视频达人，平台会绕开帮会，直接与达人签独家合同。在她看来，这种行为属于不讲诚信，“现在跳过帮会，以后是不是接广告也会垄断，不让我们挣钱？”

“公会对平台的这些行为虽然没有反抗能力。”一位被挖走的帮会负责人说，大部分情况下，平台有更高信任感，达人更乐意与平台签约。类似于天汇星娱这样屈从于平台的帮会，本质上仅充当平台与达人的中介角色，并不提供其他任何价值，达人在拥有话语权与渠道资源后，往往会选择与之退团。

高补助后遗症

但仅靠补助，不一定能在短视频之战中拔得夺魁。

平台依赖达人创造内容，吸引用户。通过补助，新出现的短视频平台能在短期内迅速起量。但单靠补助未能吸引到到颈部内容创作者，后者更在乎平台流量及产品创新度。这可能造成的结果是，平台参杂着大量低质内容，最终未能吸引用户存留。

对于微视及Nani短视频，头部内容创作者还处于观望状态，补贴无法触动她们。

前述抖音百万级粉丝达人告诉界面新闻记者，4月份她曾接连收到微视、Nani和青椒短视频的约请，但在考虑过后并未选择转移到这种平台，而是继续留在抖音。原因很简单，她觉得这种产品用户数少，与抖音同质化严重。

“抖音粉丝虽多，但变现也有难度，其他平台前景更不明朗。用户习惯了抖音，为什么要作出改变呢？除非他喜欢的人与其他平台签了独家合同，但一个达人没有多少死忠粉，转化率跟变现率一样低。”她说道。

另一位抖音百万粉丝的PGC内容创业者也表示，“其他平台说白了就是用钱（打动达人），但对我们这些自给自足的团队来说，更看重平台的流量。”

贝壳视频创始人刘飞告诉界面新闻记者，其最为关注的是平台的流量及用户数。“我肯定不会关注补助，真正看中的是平台能够给达人带来用户和爆光。如果前期为补助去进驻平台，让我们付出精力和内容，这对我们来讲是不对等的。”

贝壳视频为一家专注短视频IP孵化与品牌升级的MCN机构，注重塑造精品IP和内容，旗下签约达人近40位，全网订阅粉丝近亿。

贝壳视频选择的策略是进驻微视，但并未与微视签约独家。刘飞更希望贝壳视频的短视频内容就能在全网分发和爆光。

部分优质达人及具有精品内容制做能力的腹部MCN，和刘飞有着同样的看法。他们不愿依赖单一渠道，而是倾向于和各短视频平台保持战略合作，但不签独家。

不过，更普遍的合作模式会像天汇星娱那样，以规模化签约达人为特征，依附于某个短视频平台，成为独家的达人提供商。

而短视频平台也在想尽各类办法留住达人。

6月份，腾讯扩大了短视频的分发范围，实现微视与QQ浏览器、天天快报、腾讯新闻、腾讯视频、QQ看点、QQ空间等平台的打通。一位微视人士告诉界面新闻记者，“这相当于百亿流量级别的提高。”

为了在更高层面获得资源支持，据《财经》报导，腾讯副总裁、QQ负责人殷宇成为微视联合负责人，与执掌QQ空间的梁柱一起带队微视。腾讯希望QQ的资源和积累就能辅助微视的成长。

目前在QQ上，微视拥有两个入口。除了下拉消息栏可以看见微视精选视频，在动态栏中小视频位列第二个入口，仅次于QQ游戏，权重低于QQ看点、京东购物、企鹅电竞等。

但对于QQ的流量能在多大程度上扶植微视，不少达人及MCN机构心存担忧。

一家MCN机构CEO觉得，即使打通QQ也只是辅助性质，不可能所有短视频都被导流，除了脸部内容。QQ的短视频入口主要呈现微视精选视频也印证了他的这一判别。

令他担忧的另一方面缘由在于，大公司各个部门之间的资源调度难度。

“对方的决心、执行还有落地，其实交流的时侯都能感受到。腾讯曾经有些产品也会举全网之力，但后来发展通常。前车之鉴，打通各个部门还是有难度。”他说道。

显然，无可比拟的资金和流量并不能成为剿灭抖音的“万金油”，即使是腾讯、百度这样的互联网大鳄。在短视频行业，他们不得不面对的难堪窘境是，补贴无法吸引优质内容，流量能够转化为用户量还有待观察。

对微视等短视频平台而言，当下更值得思索的问题在于，如何把产品和营运玩出新花样。毕竟在外界看来，微视、Nani对抖音的模仿痕迹太重，仍然缺少自身独到的内容调性和产品调性。

但在大公司，创新从来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应受访者要求，斜阳、雨轩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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