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红媛：艺术理论与批评精译系列之林茨

艺术并非科学，但是各类艺术方式背后都有相应的科学思想的支持，艺术总是很忠实地反映了不同时代人们思想中的科学观念。技术与艺术的关系更为紧密，历史上各类艺术方式演进的背后是与时俱进的技术进步。近百年来人类科技进步的速率呈指数级迭代发展态势，科技艺术从萌芽到日渐显要。本期我访问了执教于德国罗格斯大学的谭力勤院士，他从亲身参与八五新潮美术运动到克服艰辛学习科学技术，转型成为科技艺术家，耕耘于艺术创作、艺术教育、科技艺术理论领域的经历讲起，概述了科技艺术近些年来发展的大致脉络和未来趋于。指出科技“奇点时代”即将到来，科技艺术的浪潮有可能会如八五新潮美术带给国外艺术界的转折性变化一样影响巨大，国内艺术界需对此积极打算。奥地利林茨的电子艺术节是国际上历史最长、整体水平最高的新媒体艺术盛典，蔡新元院士的文章详尽盘点了林茨艺术节成立41年来展示主题的变化，从中理出国际新媒体艺术的发展历程，借以对新媒体艺术历史与未来进行反省与展望。本期“艺术理论与批评名篇精译系列”，秦兆凯特地选出翻译了英国艺术批评家格林伯格的《“美国式”绘画》，这篇文章与下期罗森伯格的《美国行动作家》共同在理论上奠定了日本现代艺术的国际地位，同时又是对前者在艺术理论上的直接指责。对照阅读可以更好地理解20世纪后半期艺术批评领域注重文化批评和注重作品的方式批评两种典型的批评倾向。

——王红媛

内容摘要：奥地利林茨电子艺术节以艺术、科学、社会两者的互动为核心，围绕其在人类社会进程中的不同时期、语境及问题来讨论信息技术对社会和艺术构建的可能性。自1979年第一届艺术节以“电子音乐”为主题以来，至2020年已开展39届，历时41年。其历届主题以文化水景的形式呈现出新媒体艺术自20世纪70年代至当代的演进过程。本文从这一维度入手，借详实文献来解析其核心特点，并提出新媒体艺术内涵的进化、以信息为核心的价值重建、进入生活维度的创新三重观点来重新考量新媒体艺术的当下，以期为新媒体艺术的相关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林茨电子艺术节 新媒体艺术 信息艺术 创意城市

伴随着以数字技术为主导的社会面貌及自然环境的演进，41年来，奥地利林茨电子艺术节（Ars Electronica Festival / Linz Electronic Arts Festival, Austria）一直持续地在对数字现实、未来前景和人类行动选择进行艺术和科学视角的调查与实验。这种调查与实验促使其作品不再囿于狭义的艺术表现，也不限于社会工程，而是上升到对整个世界和人类命运前景的沉痛关爱中，是对未来的思索。并且利用科学知识与高新技术，艺术家和设计师对未来的设想变得比往年任何时侯都愈发切实可行，而非单纯的精神乌托邦。甚至整个活动本身即已成为一种对社会进行教育与启发的创新艺术作品。它具有符号标识性，标注了我们这个时代艺术的特点、发现与使命，并启发我们去思索新媒体艺术的当下与未来发展。下面我们将从艺术节第39届主题的关键词入手来进行具体分析。

“林茨电子艺术节”41年（第39届）主题概述

林茨电子艺术节创立于1979年，其定位为探求技术抒发潜力、在艺术中释放科学魅力的先锋机构，促人思索、想象技术进步为社会所带来的可能性。至2020年，林茨电子艺术节已举行了39届，其中除1980年至1985年期间为双年一届外，其余都是每年一届。1987年起，每届都以不同的主题迸发艺术家、科学家、工程师们来进行艺术与科学交叉的讨论与创作。如今，林茨电子艺术节已除了是新媒体艺术的专业峰会，更是全球对未来充满热情与期冀者的梦想之域。

林茨电子艺术节将艺术、科学、社会三个概念的互动确认为核心，围绕其在人类社会进程中的不同时期、语境及问题来讨论数字技术对社会和艺术的影响。其前5届是作为“国际布鲁克纳艺术节”（The International Bruckner Festival）一部分的“林茨音乐云”（Linz Cloud of Sound），主要依靠电子外放设备在城市露天播放与可视化音乐。意指使音乐像一团云彩般在城市空中飘浮，让所有公众都能感受到。随着1986年由新媒体艺术家接管该项目，开始深入地与前沿科技、数字媒体艺术相结合，并确定每年一个主题的传统。接下来24届的主题关键词分别是：“自由声音”（The Free Sound，1987年）、“艺术场景”（The Art Scene，1988年）、“联网系统”（In the Network of Systems，1989年）、“数位梦境与虚拟世界”（Digital Dreams–Virtual Worlds，1990年）、“失控”（Out of Controll，1991年）、“内切糖苷酶与纳米：内部世界”（Endo & Nano-The World from Within，1992年）、“基因艺术——人工生命”（Genetic Art-Artificial Life，1993年）、“智能周边——智能环境”（IntelligenteAmbiente-Intelligent Environment，1994年）、“欢迎来到连线世界——神话信息”（Welcome to the Wired World-Myths Information，1995年）、“模因化——进化的未来”（Memesis-The Future of Evolution，1996年）、“肉因子：信息体人类”（Fleshfactor-Informationsmaschine Mensch，1997年）、“信息战争——信息·力量·战争”（Infowar-Information·Power·War，1998年）、“生命科学”（LifeScience，1999年）、“未来的性——性在无须生殖的时代”（NEXT SEX-Sex in the Age of its Procreative Superfluousness，2000年）、“取代：明天由谁做艺术？”（Takeover – Who’s Doing the Art of Tomorrow，2001年）、“不在线——作为全球冲突场景的艺术”（Unplugged–Art as the Scene of Global Conflicts，2002年）、“编码：我们时代的语言”（Code–The Language of Our Time，2003年）、“时移：25年间的世界”（Timeshift–The World in 25 Years，2004年）、“混合——生活在矛盾中”（HYBRID-Living in a paradox，2005年）、“简单——复杂性艺术”（SIMPLICITY-The art of complexity，2006年）、“告别隐私——欢迎来到无畏新世代”（GOODBYE PRIVACY–Welcome to the Brave New，2007年）、“新文化经济学–知识产权的局限”（A NEW CULTURAL ECONOMY–The Limits of Intellectual Property，2008年）、“人性——人类世”（Human Nature- The Anthropocene，2009年）、“修复：准备延长生命线”（REPAIR-Ready To Pull The Lifeline，2010年）。

图1 林茨电子艺术节历年的海报主题（左：2004-2019年；右：2020年）

林茨电子艺术节2011年至2020年的近十年主题及更详尽的艺术节主旨依次为：

2011年主题：“起源——一切怎么开始”（Origin-How it all begins）。主旨：用科学手段阐述万物本源，研究宇宙的创造、物质的起源。对知识的不可抑制的渴求，进入新大地并颠覆旧知识的渴求，想知道我们来自何方的渴求，想赋于我们的存在以意义并将我们自己锚定在宇宙的整体模型中的渴求。接近这种事物，去解释它们、描述它们、表达它们。促进可持续的社会发展。

2012年主题：“大图——新世界的新概念”（The Big Picture–New Concepts for a New World）。主旨：我们这个时代的大画面是怎样产生的，什么样的策略有利于我们看见和掌握它。一种开放地看待更大整体的方法，揭示更多且带来全新的看法。努力找出还能捕捉正式到来的世界的无所不包的图象，能够公平对待日渐全球化和世界互相关联的大图象，能够捕捉到世界的矛盾和缺陷以及人们集聚在一起的形式。以一种新的、开放的形式来考虑发展一种对我们未来可行的构想，即这样一个大的画面应当怎样构成，以及它将怎样成为现实新蓝图——新世界的新概念。

2013年主题：“全面回忆——记忆的进化”（TOTAL RECALL–The Evolution of Memory）。主旨：记忆到底是什么？什么诱因最终决定了我们记忆的内容和形式？记忆对我们个人、家庭、社会和全人类都有哪些作用？“全面追忆”汇集神经科学家、计算机工程师、艺术家和哲学家，思考与探讨人类怎么存储记忆、保存记忆，或忘掉记忆。重点关注：（神经）科学关于记忆到底是哪些和它对我们意识及身分意义的发觉与洞察；过去和现今使用的各类记忆文化及多样存储媒介；保存记忆的未来方式和技巧。

2014年主题：“C……需要哪些来改变”（C… What it takes to change）。主旨：探讨怎样让艺术作为催化剂，建立使社会创新形成影响所必需的先决条件和框架。自动驾驶车辆、电动摩托车、水培、有机食品、物联网，以及互联网怎样与例如邮局、老城市中心等传统城市职能相互作用。

2015年主题：“后城市——21世纪的栖息地”（POST CITY-Habitats for the 21st Century）。主旨：为21世纪未来几十年可能的建筑和社会组织方式提出创新看法。

2016年主题：“自由原子与当代炼金术士”（RADICAL ATOMS and the alchemists of our time）。主旨：数字数据的非实体世界与人类身体的化学世界融合，意味着比特和原子的联接，可用自然物质制造出新的高科技材料。那么，艺术家、设计师怎样与科学家、工程师合作，利用神经科学和生物技术、数字硬件和软件，将古老的手工艺传统与三维打印机和激光切割机结合在一起。

2017年主题：“人工智能——另一个我”（Artificial Intelligence-The Other I）。主旨：从文化、心理、哲学和精神维度出发进行考量，人工智能在人类与未来概念相关联中可能的愿景、期望和焦虑。

2018年主题：“错误——不完美的艺术”（Error-The art of imperfection）。主旨：探讨从人工智能到社会智能的问题，思考人类与技术之间的矛盾关系，以打造对未来的驱动力。

2019年主题：“出箱——数字革命的中期危机”（Out of the Box-The Midlife Crisis of the Digital Revolution）。主旨：“出箱”意味着离开人们的舒适区。为了让人类在人工智能、基因和生物工程的融合，以及月球生态破坏等急迫问题面前保持行动的能力，我们必须冒险步入人类创造的数字系统的未知领域，借助艺术来考量我们当下的“花园院墙”来确定哪些是可能的，并赶超它。

2020年主题：“描绘‘新世界’的全球漫游——在开普勒嘉园”（A global journey mapping the ‘new’ world：In Kepler’s Gardens）。主旨：自主—民主、生态—技术、人文、犹疑，一场我们仍未开启的旅程，只有由一个全球网路联系上去的创意和项目，我们集聚其中来讨论未来何为。〔1〕

“林茨电子艺术节”41年主题观察

1. 生物科学——新媒体艺术的新战略领域

在迈克尔·拉什（Michael Rush）广为人知的《新媒体艺术》（New Media in Art）中，新媒体艺术的典型特点是数字媒体技术促使的“时间艺术（以数字影像为表征）”。“这个派系……把以技术为基础的艺术引入到了以前被工程师和技术人员抢占的领域……新技术本身涉及大量的装置、电线和密集的物理及化学预制构件”。〔2〕进而经由媒体和演出、录像艺术、录像装置艺术、数字艺术、摄影、虚拟艺术、互动艺术等，衍生出以计算机、互联网等为主要艺术媒材和介质的艺术类型。上述观点构成了我们对新媒体艺术认知和研究的主流视角。然而，林茨电子艺术节作为全球新媒体艺术历史最长、最权威的活动平台，对它41年艺术弘扬的信息梳理，却带我们步入另一种维度。

如果我们将艺术节的35个主题词（前5届因主题相同，仅以“电子音乐”一词统计记入）按主要涉及科学概念分类，可得出以下科学类型归属关系：

生物科学：内切糖苷酶与纳米（1992年）、基因艺术（1993年）、模因化（1996年）、肉因子（1997年）、生命科学（1999年）、未来的性（2000年）、人性（2009年）、修复（2010年）、起源（2011年）、全面回忆（2013年）；

物理与材料科学：自由原子与当代炼金术士（2016年）；

计算、生成与人工生命：取代（2001年）、编码（2003年）、混合（2005年）、简单（2006年）、人工智能（2017年）、错误（2018年）；

机械与机器人科学：0项；

电子联通：电子音乐（1979—1986）、自由声音（1987年）、信息战争（1998年）；

数字信息与计算机科学：数位梦境与虚拟世界（1990年）、智能周边（1994年）、连线世界（1995年）、大图（2012年）；

网络科技：联网系统（1989年）、描绘“新世界”的全球漫游（2020年）；

社会学：艺术场景（1988年）、失控（1991年）、不在线（2002年）、时移（2004年）、告别隐私（2007年）、新文化经济学（2008年）、C……需要哪些来改变（2014年）、后城市（2015年）、出箱（2019年）。

在总计35项中，出现频度最高的是生物科学（10项），其次是社会学（9项），后依次是估算、生成与人工生命（6项），数字信息与计算机科学（4项），电子联通（3项），网络科技（2项），物理与材料科学（1项），机械与机器人科学（0项）。这一结果无疑超乎我们的预料——生物科学居然是整整41年的林茨电子艺术节中最受关注度的话题。当然，我们也可以将与“计算、生成与人工生命”粘性较强的数字信息与计算机科学、电子联通、网络科技并在一起，则其以15项超出生物科学的10项，与社会学的9项产生三足鼎立的局面。而这也恰恰说明了新媒体艺术研究的精典诠释长期以来对生物科学视角的忽视。当代生物科学通过人类基因组计划（Human Genome Project，HGP，1990—2003年）、人类微生物组计划（Human Microbiome Project，HMP，2007年）等已迅速产生以合成生物学（Synthetic Biology）为重要方向的系统研究。这意味着从基因片断、DNA分子、基因调控网路与讯号传导路径到细胞的人工设计与合成成为可能，人类可通过人工生物系统（artificial biosystem）的构建将“基因”设计成信息化可控组件，并联接成网路，控制细胞来完成人类构想的各类任务。这与生物艺术更多运用生命活体组织材料和唤起生物伦理讨论不同，也不同于罗伯特·米切尔（Robert Mitchell）质疑的“生机论生物艺术”（vitalist bioart），新媒体艺术视角的生物科学是真正意义上的“生物新媒体”（Biological New Media）。正如电子艺术节所诠释的，它将通过与估算、生成与人工生命等科学的自然融合，达成罗伊·阿斯科特（Roy Ascott）所述的“干性估算系统和湿性生物系统会聚而成的创造性基质”——湿媒体（Moist Media），经由可穿戴设备、脑机结合、生物智能信息处理等，实现人类感知、信息加工、存储能力的实质性拓展，与这个世界真正连结为一体。结合生物科学的新媒体艺术将最终突破艺术自身，推动人类进化梦想的实现。事实上，艺术节于1987年开始的“电子艺术大奖赛”（Prix Ars Electronica），其中的“混合艺术奖”（设立于2007年）有80%的奖项颁给了生物艺术家。

2. 从信息出发：重新考量新媒体艺术

新媒体艺术萌芽于20世纪20年代的实验性机械运动装置，始于60年代的实验录象，发展于70年至90年代的计算机技术大爆发，之后从虚拟影像，数字声、光、电到各种跨时空交互，其形态与手法日趋多样、稳定。我们可以从林茨电子艺术节的主题变化清晰地看见这一演化过程。

林茨电子艺术节最初是作为“国际布鲁克纳艺术节”的一部分。1979年9月18日，由奥地利广播公司的汉内斯·利奥波德塞德发起，并以“艺术、技术和社会节”（Festival for Art, Technology and Society）为宗旨召开了第一届林茨电子艺术节，主要人员大部分来自音乐领域，1979年至1986年，音乐节主要围绕电子音乐的探求展开。〔3〕1986年至1995年，新媒体艺术家彼得·韦伯（Peter Weibel）开始兼任艺术节的艺术顾问。从1987年开始，艺术节越来越多地涉及计算机文化的理论、艺术和哲学环境。不仅每年都有新的主题、专题讨论会，而且内容也迅速向数字艺术靠拢，如1987年的主题说明是：使用计算机艺术为载体的声音艺术，声音场景、声音主题、声音形象和音箱频度。同时举行了第一届电子艺术大奖。1988年（第七届）视频艺术、舞台艺术及计算机艺术的加入愈发明晰了其新媒体艺术基因。〔4〕其后，1989年的“联网系统”、1990年的“数位梦境与虚拟世界”、1994年的“智能周边”、1995年的“连线世界”等都延续（数字化的）新媒体主旨。

这里值得关注的是源于20世纪90年代至今的10项生物科学主题，以及21世纪发轫的6项估算、生成与人工生命主题。排除前5届的电子音乐主题和以1987年为代表的6届新媒体主题，其占比达57%，二者的核心特点不再是“媒体”（Media）而是“信息”（Information），而9项社会学主题也具有信息属性。从驱动作品的技术要素，到方式特点、功能价值和社会参与形式，都呈现典型的信息化特点。以生物科学为例，其主要依托的人类基因组计划、人类微生物组计划和合成生物学的基础都是生物信息学（Bioinformatics），即分子生物学与信息技术的结合体；而估算、生成与人工生命利用的也主要是信息与编程技术。在此，我们通过2018年作品Ouchhh的“超弦之诉”（SAY SUPERSTRINGS）来解析这一新特征（因其也被觉得是人工智能艺术的先驱尝试之一）。“超弦之诉”通过与三位吉他、小提琴和大提琴演奏者的头部连结来读取其适时变化的脑电波，将δ、θ、α、β和γ脑电波通过编程转换为实时的音乐与视觉化图形，并以高清影像在实体空间中进行投射，观众则在艺术节“深空8K”（DEEP SPACE 8K）的沉浸式影像空间里体验这种由适时生物数据转换而至的声音与影像信息。

一个音乐家脑部中脑电波实时生成的艺术装置。Ouchhh艺术家强调，他们“要让公众体会那个在日常生活中存在，却不曾体验到的‘感觉’”。首先，这类作品数目庞多而投身广泛，其目标、创作方法、表现形式等都采取了一种“信息”方式。即以对不可见不可感世界的阐明、以沟通人与世界、人与人、人与万物为主旨，其创作以信息开掘、表现与沟通为切入点，作品功能已截然不同于历史上的方式审美、艺术自律或社会工程。其次，作品方式以信息体验为其终极结果。电子艺术大奖（PRIX ARS）是开放的，奖项的设置完全脱离于艺术系统，除了部份邀约的申请人之外，也接受了大量来自非艺术领域的申请。同时，沟通为本。艺术节大胆提倡艺术更广泛地与数字宇宙学、纳米材料学、计算机科学、遗传生命学等科学技术新发觉深入互动；其参与者涉及艺术家、设计师、工程师和科学家；其命题涉及数字成像、虚拟网路、人工智能、无性繁殖、代码生存、地球更新、图景社会、信息战、大图景、总追忆、创造力、后城市等。艺术节期望用专业知识、创作力和对理想主义的追求，探索才能作用于社会及人类未来的可能性。也许我们依然可以用社会学艺术史的方式来建立对当代新媒体艺术的批评，但更多的是，当代新媒体艺术的信息倾向促使它比往年更自由，或者说回归到艺术的最初状况——不需要任何的划分，它就在那儿，做它想做的事，成为它自己。这种无边界假如必须要给一个描述，那么创造信息、无界沟通无疑是最贴切的。

3. 新媒体艺术繁荣一座城：作为文化的电子艺术节

林茨电子艺术节的39届主题演进同时也展现了这座城市利用文化施行的进化与重生。艺术节起源于这座凄凉钢铁工业城市文化身分的重建。林茨19世纪成为工贸繁荣的工业重镇，二战时期希特勒曾计划将其塑造为军备及行政中心，导致战后大规模的废弃钢厂、被污染的城市环境等使城市面临经济危机与文化迷惘。彼时，林茨锐意发展文化艺术产业，“音乐+科技+社会”的电子艺术节前身应运而生。从初期的电子音乐到当前全球科技艺术前沿。2009年，林茨入围“欧洲文化之都”（European Capital of Culture）。2014年，林茨市入围联合国教科文组织的“媒体艺术之城”（UNESCO–City of Media Arts），成为全球“创意城市网路”（Creative Cities Network）的一部分。2015年，英国《卫报》也将林茨列为“欧洲十大另类城市之旅”（Top 10 alternative city breaks in Europe）名单上最具活力的文化水景之一。今天，林茨电子艺术节被誉为“下一代的游乐场”。其包括电子艺术节——艺术、技术和社会节（Ars Electronica–Festival for Art, Technology and Society，始于1979年）、电子艺术大奖赛——赛博艺术国际大赛（Prix Ars Electronica–International Competition for CyberArts，始于1987年）、电子未来实验室——未来创新实验室（Ars Electronica Futurelab–Laboratory for Future Innovations，始于1996年）、电子中心——未来博物馆（Ars Electronica Center–Museum of the Future，始于2007年）四个主要单元。

每年分享的活动包括展览、会议、讲座、演讲、研讨会、开放实验室、画廊、表演、干预、放映、音乐会——节目的范围和多样性反映了来自世界各地的艺术家、科学家、社会活动家和企业家为人类未来带来的各类观点和远见。2020年，艺术节更是利用网路与Facebook、Instagram、Twitter和YouTube等社交媒体平台合作，实现艺术节在全球47个城市中120个“开普勒嘉园”（Kepler’s Gardens）的自由连线与共享，为未来社会沟通形态提供了模拟情境。综上，林茨电子艺术节的41年历程中蕴藏着新媒体艺术过去、现在与未来的特点与变化，也启发我们去思索艺术怎么源源不断地迸发创造活力。

新媒体艺术再思索

1. 进化：“新媒体”或其他

新媒体艺术的“电子媒介”正统性仍然为相关领域研究与从业者所信奉，或者说新媒体艺术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等同于电子媒体艺术。如在评价爱德华·尚肯（Edward A. Shanken）的《艺术与电子媒体》（Art and Electronic Media，2009年）一书时，《艺术世界》（Art World）和《美国艺术》（Art in America）杂志分别强调其在“新媒体艺术”（New Media Art）主题分析与内容诠释方面的典范性。通常，对新媒体艺术的理解包括政治性与技术性两个维度。其一，是从先锋艺术维度对（电子化）媒体文化的持续批判意识。罗伯特·阿特金斯（Robert Atkins）即强调：“大多数的媒体艺术家均对大众媒体及其操控公众舆论的手法，采取高度批判。”（Art Speak: A Guide to Contemporary Ideas, Movements and Buzzwords，1990年）其二，是从艺术方式维度对数字技术的创新实践意识。早期的电视技术，60年代伊始的私人影像技术、70年代的计算机技术、80年代的PC笔记本技术、90年代的互联网技术，从电子技术到数字技术，传统基于大众传播媒介（Mass Media）视角的媒体艺术（Media Art）批评迅速延展出“新媒体”维度的艺术抒发探求，新媒体艺术指出对“新科技”的运用与实验，以使其成为艺术表现的一种可能。

然而，随着时代的发展，上述历史在某种程度上狭义化了学界和公众对新媒体艺术的认知与想像。事实上，我们应该注意到新媒体艺术本身也存在一个进化的历程。如当下产生主流冲击的人工智能艺术（Artificial Intelligence Art）与生物艺术（Bio Art），前者以一种基于机器学习与对抗性神经网路算法的、想象上将超过人脑创造力的智能计算机技术为核心，探讨其（主要是）视觉方式领域（艺术）的可能性。后者以生命（或有机体）组织为艺术材料，也利用生物信息学来进行基于“生物”媒材的、泛生物学（包括微生物、植物、动物等有机生命和人工智能等无机生命）意义上的生物技术伦理的讨论。学界虽然对这两个新兴方向无所适从，从艺术实践、评论、参与文化生产等维度都处于半盲目与失能状态。其实在前述文章中我们注意到，林茨电子艺术节分别最早在90年代末期、21世纪初即已进行了生物艺术与人工智能艺术的主题提倡，且其后力度逐年加强。一个标志性的风波是，就在2019年，林茨电子艺术节自2007年起颁授给无法定义的前沿艺术的奖项“混合艺术奖”（Hybrid Art）正式改名为“人工智能与生命（生物）艺术”（ Artificial Intelligence & Life Art）。

这除了合法化了上述拓展方向，更意味着“新媒体”与“后媒体”的交接与合流。也就是说，我们从形式上早已走出了传统的以电子或数字媒介为主导的“新媒体”阶段，转而生成其后以编/解码、信息交流、碳/硅基融合为核心的非媒体阶段或称“生物新媒体”阶段。该阶段发生两重转变：一是不再以（电子—数字化）媒体及媒材思维来作为艺术创新实验的中心；二是新媒体基础上的泛生物唤起与沟通成为新的前卫。它从作为新媒体技术当代形态的人工智能技术与生物信息学（或计算生物学，Computational Biology）出发，指向库兹韦尔（Ray Kurzweil）构想的未来世界“宇宙觉醒”的第六纪元阶段。这一“新媒体”内涵在时间中的变化与演化虽暂未有标准的名称来定义，但它意味着基于万物互联互通互换及平行虚拟镜像世界的，对人类世界观、价值观、经济结构、社会秩序、文化内容、生活方式等的塑造，也意味着艺术面临新时代的拓荒——艺术将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深入最广泛的科学最深处，艺术的目标、价值、实践都将是多元的。面对当代科技的高速迭代发展，艺术与科学都面临巨大的机遇与挑战，二者必须达成有效合作来实现交叉共进。艺术家将赶超艺术市场，深入科学行动中。

艺术家与科学家、工程师代理的科技资本之间不再是单一的政治批判或权利竞争关系，还可能是用创造力去破壁科学门类间隔阂或开发更大的生产力；用艺术语言去沟通科学与大众或与科技共筑未来世界水景；用艺术身分去平衡由技术塑造的多元生命的社会格局或探求后人类社会的众多可能性……无论新标题是新媒体、后媒体、生物新媒体、非媒体或其他，我们都应去深入去剖析当代新媒体艺术已进化的实质为什么。

2. 信息：价值重建

艺术仍然在人类文明史中变更它的功能与选题，艺术的价值也取决于不同时代人们的境遇与选择。在这个过程里，技术是一个极具标识性的诱因。它对艺术的影响既是认识论上的，也是艺术方法与方式上的。尤其对于新媒体艺术来说，从初期的电子技术到微电子技术，到计算机技术、网络技术，到明天的人工智能技术、生物信息技术，它们构成新媒体艺术的语境、媒材与抒发。那么，当代是哪些技术在影响新媒体艺术？它促使如何的观念与外延？又怎样改变我们观察与思索世界的方式？

自1969年人类社会迈入信息时代以来，信息技术的发展促使信息量、信息加工与传播速率、信息产业化程度等均以几何级数降低，信息对整个社会的影响上升到一个绝对重要的位置。从香农的信息论到麦克卢汉的“媒介即信息”，从鲍德里亚虚拟替代现实的“拟像”箴言到集编码与生成、信息可视化、人工智能创作等于一体的信息艺术（Information Arts）。从自然科学、社会科学到艺术，“信息”成为当代关键词。然而，从信息出发的目的并非信息本身，而是服务于沟通——20世纪以来的人机沟通、网络沟通、跨物种沟通等；同时，这样的沟通又以信息凸显为抒发方式。因此，基于信息的沟通创造成为当代艺术价值重建的核心——去探求、促成与抒发众多新的存在关系。信息除了可成为观念、主题与内容，还是以代码、信号、文字、声音、影像、媒介等各类形式承载与转化着的形态。如果以林茨电子艺术节作为剖析范本，会发觉它众多主题都与信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联。如1995年的“欢迎来到连线世界——神话信息”，是从网路数据交换角度思索人类新的互动和沟通方法可能性；1997年的“肉因子：信息体人类”，探索生物系统列入计算机体系后模仿的人脑信息功能；1998年的“信息战争——信息·力量·战争”，探讨信息怎样干预现代社会的经济、文化资源及军事战略；1999年的“生命科学”，关于信息技术介入的分子生物学怎样影响未来生命和科学的内涵；2003年的“编码：我们时代的语言”，讨论计算机代码将怎样干预公共空间的艺术、科学、社会及政治；2012年的“大图——新世界的新概念”，是对信息世界的可视化描画；2013年的“全面回忆——记忆的进化”，从神经科学角度对人类记忆（信息）的分析与开掘；2016年的“自由原子与当代炼金术士”，从物质原子的角度赋于数字信息新的可能性……贯穿艺术节主题的“信息”不仅向我们阐明了新媒体艺术历史中被忽视的视角，更凸显了新媒体艺术面向未来的话题。

那么，沟通怎么借信息达成其价值？从新媒体到后媒体、生物新媒体或非媒体，意味着一种从（机器）媒体中心主义到以（人）生物为维度的转化。新媒体阶段处理的主要是以计算机、互联网为核心的人机信息交互问题，而后媒体阶段则企图立足生物学达成人与世界的沟通。这一沟通由人发起，核心内容是辨识信息。其从对人的生物知觉拓展出发，以数据和碳基为材料，经信息方法来生成，最终以对世界中多元对话的突显产生隐喻。它从结构和作用机制上具有“根茎”（rhizome）式特点：开敞、无预设、暂存于不断的实验和更改中。按照德勒兹与加塔利的土语，是“由无数高原组成，高原是延续的、波动的、有硬度的区域，但不指向高峰”。同时，它们借无数多元性、异质性的联接沟通彼此（千高原：资本主义与精神分裂，1987年）。从对生活世界的造就来说，与作为精典的新媒体时期不同，以数字估算为主导的计算机、网络技术升级为以联接为主导的人工智能技术。从互联网到联通互联网，到物联网；从只读网路到读写网路，到读写执行网路。从大数据、生活信息流，到物—网联结、生物连结；从信息互联网转向价值互联网……以信息为出发点，以沟通为核心价值，我们可以重新勾勒当代新媒体艺术的面貌。

当代新媒体艺术主要由信息科学领域的科技进步所驱动，从数字信息与计算机科学、网络科技，到化学与材料科学、机械与机器人科学，到生物科学，上述不同学科领域在自身发展的基础上都经历了一次信息科技的洗礼与交叉发展。如生物科学领域最前沿的进展表现为生物信息学，物理与材料科学领域表现为材料的“湿”性化与信息化，机械与机器人科学领域则表现为智能化。它们都朝向将人类作为一个最强悍信息体来建立，以实现与世界、万物更好的联接、沟通与控制。这也是当代人工智能技术的核心，其本身是前述众多技术交叉后的发展历程与最高阶段。同时，信息衍生出当代生活与文化的新水景。建立起从信息到万物、虚拟到现实的全新社交场景。在此前提下，艺术的新价值便是沟通。同时，此沟通囊括新媒体阶段的信息与联接价值。因此，从化学性/生物性的联接，到新世界、新物种的生成，到新物种间的话语平等……后媒体艺术致力达成一个从人的生物知觉系统拓展开始的，对新世界的知识性阐明、对“超”真实的体验与新的生态平衡历程。

3. 生存：跳出艺术

对艺术的考量具有多重维度并随历史变迁，但作为美学视野中自由与灵媒的艺术和作为艺术史视野中方式与创造的艺术仍然主导着关于艺术的观念、作用与价值判别。20世纪50年代，豪泽尔构建起艺术社会学概念（The Social History of Art，1951年），将艺术放在复杂的社会、政治与经济的关系中考量，关注生产艺术的劳动与组织，系统诠释艺术与经济、阶级、文化等的纠缠。60年代，从经济学领域肇始的艺术经济学力主以对艺术社会价值的明晰来纠正认知上的艺术商业化误差。〔5〕20世纪末，作为文化工业原动力的都市文化已代替高雅文化获得社会主导性地位。尽管艺术领域自60年代即已逐渐提出艺术界、艺术体制与艺术场理论来诠释前述社会性或经济性问题对艺术的影响，但以艺术纯粹性为底色的讨论无法构建起艺术与生活的有益关系。“为艺术而艺术”仍是艺术及艺术家们展现自身价值的首要标签，进而维系着自身与生活的负疚。这一负疚似乎对保有艺术创造力具有决定性意义，或是一种微妙的艺术生存之道。但无论如何，艺术一直是存在于一种经济关系中，且在当代置身于数字化消费时代。何种心态是积极的、具当下意义的？加塔利（Felix Guattari）曾强调，在我们所处的“后媒体时代”，新的集体—个体的主观性将通过信息、通讯、情报、艺术和设备的交互使用而被接纳，促成新的改革性力量。对于新媒体艺术来说，如何跳出艺术的反省情景去思索与宽广外部世界间构建新关系的可能性？新的信息技术怎么重塑艺术创作与生存生态？打理尘世事物或将显露新媒体艺术新的时代精神来改革世界。当下的新媒体艺术，将除了是艺术乌托邦，更是日常生活的现实；不仅是艺术身分维度的，更是社会政治与经济层面的；不仅是艺术方式与话语形式，更是对日常生活的深入。

林茨电子艺术节即在持续波动于艺术、经济、文化、政治等众多异质性高原间，从初创时政府将艺术放在与科学、社会的互动关系中，到城市文化、艺术功能、经济发展与社会活力的和谐律动，到政府、机构、企业、艺术家、科学家、公众之间的有序协作。上述关系暗示了艺术力量的新的可能——创建一种自然状态。从一个艺术的动机出发却不归属于任何其中一者，同时也不外在于其中一者，艺术可以同时是艺术的也是生存的，只待人们各自去感知、选择。因此，从艺术身分出发，我们可将林茨电子艺术节视为除了是一个展示新媒体艺术作品的活动，而且活动本身也是一个艺术（产）品——文化创意产业场域下的一个艺术作品。这是观念的转变，也是一种权利的让渡及获得，使我们可以自由地去思索人们在怎么消费艺术，艺术又可以创造哪些。

首先，意识到艺术消费者的分层级、分注重将极大有益于新媒体艺术自身的实现。与结构主义对理想观者的预设一样，以往的艺术对消费者的划分是模式化的：由具良好艺术薰陶的精英群体主导的，对无知与随大流的纷扰大众的教育。但从社会学或经济学层面的审视，却可细分出更多民主化的艺术消费群体与差异性需求。如布尔迪厄（Pierre Bourdieu）即强调，参与艺术活动最频繁的是中下层阶层成员。如班主任是最大的艺术消费者，因为艺术消费为这个群体提供了与下层阶层象征认同的机会。一种难以回避的现实是，虽然艺术作品的好与坏由艺术专家来评价，但美学价值则一般经由支付意愿被测试下来。比如，政府消费的是社会资源配置服务，金融投资者消费的是订购艺术品获得的高回报，艺术史家消费的是原作的独创性或“灵韵”，公众消费的则更多是一种自娱与情感投射。经济学从个人的喜好、资源（收入）、时间和规范等来评估艺术的价值，处于竞争市场中的收益率。因此，虽然艺术消费更深层面上还涉及资本、资源与权利分配诸问题，但明晰消费群体的多样性特点将直接有助于新媒体艺术家们在艺术赞助体系的竞争中获得更多可能。

其次，对当代社会情境的确切认知与判定将有利于新媒体艺术的真正创新。当高雅文化或艺术须要借助政府赞助而获得生存机会时，我们须要考虑的应不仅仅是与都市文化的权利竞争关系或则片面的艺术创新问题。对市场机制的正确认知与大胆创想，才是艺术得以真正自由与获得创造力的开始，既往将艺术家视为脱离社会环境的纯粹性艺术个体是非客观的。审美、经济价值之外，艺术为社会形成了广泛、积极的外部效应，包括存在价值（从文化存在中受益）、声望价值、教育价值、期权价值（参与文化活动或远期利益）、遗赠价值等非使用者效益或非经济价值。同时，市场保障了艺术的自由发展与创造，艺术先于市场或市场需求先于艺术，其价值与行为抉择均由艺术主导。一个值得我们关注的案例是台湾的新媒体艺术团队“Teamlab”。从2001年一个编程工程师主创的4人的艺术跨界公司到如今拥有数百名程序员、工程师、艺术家、设计师的专业团队；从利用资本与商业运作展遍全球的“网红”艺术展，到被众多美术馆永久收藏的沉浸式艺术作品；从以照相和社交媒体分享为听众体验核心的“网红”艺术展，到2019年日本第一夫人梅拉尼娅访日时视察的，作为国家文化符号象征的东京“Teamlab无边界”数字艺术博物馆。它打破众多传统边界创造出艺术新的存在可能。另一个具代表性的反例是艺术家马克·特赖布（Mark Tribe）于1996年成立的Rhizome.org网路平台。其以艺术家为中心，从线上出发联合线下，从最初的收藏、批判写作，到现在的委约创作、活动与展览。对原生数字艺术与文化的保护及新媒体艺术的繁荣与生产起到了革新性推动作用。2003年，Rhizome即将成为日本纽约新美术馆的附属机构。与林茨电子艺术节一样，上述两个案例也是跳出艺术，在尘世生活中好好“活着”的异质体艺术，它们是新媒体艺术作为当下社会革新力量的三种典型表现。

综上，通过对林茨电子艺术节41年39届主题的观察，我们剖析了新媒体艺术内涵的进化、以信息为核心的价值重建，以及基于生活维度进行艺术创新的新可能性。当下，新媒体艺术已步入以编/解码、信息交流、碳/硅基融合为核心的后媒体、非媒体或称“生物新媒体”阶段，新媒体基础上的泛生物唤起与沟通成为艺术新的前卫。同时，以信息为核心的目标指向泛生物学的沟通，包括科学技术层面的、社会学层面的全面探求，发现、促成与抒发众多新的存在关系。从形态抒发上，新媒体艺术将从对人的生物知觉拓展出发，以数据和碳基为材料，经信息方法来生成，最终以对世界中多元对话的突显产生隐喻。亦以前所未有的心态深入艺术与生活世界的最敏感禁区——经济或商业范畴来进行创作，其典型形态或将具有信息流式的、（虚拟—现实）镜像平行的、庞大（根茎式）生态体的特点。随着人工智能、生物信息工程等在人类社会全领域的扩充，对“自然”的乡愁将转为对“生命”的乡愁，新媒体艺术在未来还将承当着拓荒的责任，寻求与完善泛生物学意义上的新规则，为无界世界中的人类重新设定边界、安身立命。（本论文系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捐助项目《基于建筑表皮的新媒体艺术水景研究——以建筑投影艺术为例》阶段性成果之一，项目编号2016YXZD015）

〔1〕参见Official website of Linz, “Culture in Linz” [DB/OL][2020-6-10]

〔2〕[美] 迈克尔·拉什《新媒体艺术》，俞青译，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2015年版，第8页。

〔3〕1979年9月18日，来自全球的20位艺术家和科学家以“艺术、技术和社会节”（Festival for Art, Technology and Society）为名举行了第一届林茨电子艺术节，讨论数字革命及其可能的后果。会议发起人是奥地利广播公司（ORF）汉内斯·利奥波德塞德（Hannes Leopoldseder）、音乐音乐家休伯特·博格纳梅尔（Hubert Bognermayr）、音乐制作人乌利·A·伦普尔（Ulli A. Rützel）和控制论物理学家赫伯特·W·弗兰克（Herbert W. Franke）。

〔4〕参见Verbund ObersterreichscherMuseen, “Ars Electronica Festival” [DB/OL][2020-6-10] /. 彼得·韦伯工作到1995年后去ZKM兼任艺术经理。自1996年以来，由格弗里德·史塔克（Gerfried Stocker）接任林茨艺术节艺术经理。

〔5〕以鲍莫尔（William J. Baumol）、博文（William G. Bowen）对演出艺术中成本与利润间问题阐述的专著《表演艺术——经济的窘境》（Performing Arts：The Economic Dilemma, 1966）为标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