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01-B07丨人是机器理性与神性的狂想曲

“我闭上了眼睛,脑海中却是清晰的画面。我看到一个苍白的魔法学生跪在他组装的东西旁边;在某种强大的机器的作用下,它显示出生命的迹象,不自然地移动着,半死不活。 ……”

“那个可怕的东西,就站在床前,拉开窗帘,用黄色的水汪汪的眼睛疑惑地盯着……”

玛丽惊恐地睁开眼睛。她还在自己的房间里,床前没有怪物。凌晨时分,蜡烛熄灭了,当天的暴风雨已经散去,月光透过深色橡木地板上百叶窗的缝隙照进来。窗外,日内瓦湖的波涛如镜,倒映着阿尔卑斯白雪皑皑的山峰。

但夜里还潜伏着什么可怕的东西吗?

1816 年夏末,玛丽·雪莱 19 岁。那一夜之后,噩梦中的怪物追得如此凶猛,她再也无法逃脱。

事实上,没有人能逃脱玛丽的噩梦。在这场噩梦中,人类创造的机器篡夺了人类的地位。人主宰的机器变成人,人成为机器主宰的机器。

1月29日《北京新闻书评周刊》

版本 B01 ~ 版本 B07

《主题》B01丨我·机器·人

《主题》B02-B03丨人是机器理性与感性的双曲线

《主题》B04-B05丨机器人的进化:走向哆啦A梦还是HAL9000?

《主题》B06-B07丨机器是人性与神性的狂想曲

秋实写的

在神力之后

今年5月,玛丽和住在欧洲大陆的丈夫珀西雪莱和玛丽的妹妹克莱尔一起去日内瓦湖度假,克莱尔是拜伦勋爵的狂热追求者,正是她策划了这次会面。拜伦和他的医生波利多里正在他们湖边的大别墅里度假。

年轻的天才们一拍即合,在一起非常开心。

突然有一天,乌云笼罩了湖面,闪电照亮了湖面,然后湖面变得漆黑一片,只有头顶的咆哮声。创作的喜怒无常的力量使诗人的心潮澎湃。火与酒,拜伦立即提议各写一个鬼故事,为风暴打气。

他背诵了柯勒律治颤抖的台词——美女脱下衣服,露出畸形的、半人半兽的身体——并当场把雪莱吓跑了。

柯勒律治反对流行的“人是机器”的理论。他认为机器已经死了,而生物拥有“生命之泉”和“动力精神”,可以吸收其他物质并为自己所用。但这一生的“生命力”究竟是什么结构,他说不清。当他在玛丽家做客并朗诵诗歌时,她是沙发后面的顽童。

玛丽找不到灵感,不得不在拜伦和雪莱的长谈中每天都感到害怕。

她听说了 Erasmus Darwin 的最新实验:将意大利面条放在玻璃容器中,直到它们开始自发移动。事实是,他将面粉和水混合,放入密闭容器中,让它腐烂,产生“一种叫做弧菌鳗鱼的微生物”。老达尔文宣称他“通过自然发生的方式创造了生命”。此前,老达尔文发明了一种会说话的机械头,它可以发出四种声音(a、b、m、p),足以叫出爸爸(papa)和妈妈(mama)。

在整个欧洲,人们正在探索它们的神奇力量,以探索将其与死者区分开来的生命本质。普遍的看法是,所谓的“生命元气”,本质上是一种电流。

生物学家伽伐尼曾经触电过一只被解剖的青蛙,导致青蛙的一条腿跳了起来;物理学家伏特将他发明的第一个电池称为“人造电射线”;1803年,他的侄子加尔瓦尼·阿尔迪尼(Galvani Aldini)用电池给一具被斩首的尸体通电,使其“长得面目狰狞,肌肉抽搐”;1818 年,爱丁堡的尤尔博士也做了同样的事情,在场的人说他们听到尸体发出“吃力的喘气”。”,感到害怕,恶心,一个人当场晕倒。

创造生命一直是上帝的力量。未经授权的“创造生命”是重罪,相当于巫师召唤恶魔。今天,从自然哲学家到诗人,一切都不得不“亵渎”诸神。

拜伦和雪莱继续脑洞大开:既然电流实验有了结果,或许可以让一具尸体起死回生。

那天晚上,她惊恐地回到卧室,在清醒的噩梦中遇到了一位偏执的年轻电生理学家。他将活体的各个部分结合起来,注入“生命的电光”,它就活了过来,变成了床前的吱吱声。移动的“怪物”。

第二天一早,她宣布她有自己的故事,她会让世界和她一样做噩梦。

玛丽将这本书命名为《弗兰肯斯坦》或《现代普罗米修斯》,两者都指的是普罗米修斯,他用粘土造人,并受到上天的惩罚。维克多·弗兰肯斯坦只是一个一心探索生命奥秘的年轻科学家,但在创造了生命之后灵魂机器的时代:当计算机超过人类智能时,他被吓得逃跑了;一个人为的向往成年人的生活,他追着那个一路逃避责任的“造物主”,只得同归于尽。结尾。

美国恐怖插画家伯尼·赖特森为弗兰肯斯坦创作的插图。

但弗兰肯斯坦既不是巫师,也不是与撒旦的契约,他依赖于人类的知识。但人类还没有做好准备,科学探索随时可能因一时的自我、虚荣和野心而招致灾难。

玛丽认为,大脑只是思考的容器,所以“怪物”天生具有非凡的智慧。学习多种语言后,他可以阅读哲学著作,思考历史得失。“怪物”​​是人类社会历史的产物,社会被视为养育他的“自然”。但这位科学家拒绝给予他人类尊严和陪伴。在十九世纪,人的资格不是来自智力,而是来自出生。

但人类并没有变得伟大。相反,在篡夺了造物的神力之后,人类作为“上帝最杰出的造物”,也失去了自己的神性。人类发现自己只是一块血肉,连灵魂和生命力都可以注入电流。

蒸汽轮还在转动。黑色的烟灰让天使无处安放,电灯让鬼魂躲藏,科技理性之光驱散了中世纪最后的谜团。最后,尼采在世纪末宣告:“上帝已死”。

现在,世界属于人类……和机器。

机器中的达尔文

长期以来,人类对机器怀有敌意。

勒德派粉碎机器的运动传遍了整个英格兰。“梭子从织工的手指上掉到更快的铁手指上。” (卡莱尔,1829)飞梭的发明,珍妮纺纱机,织袜机,剥夺了车间工匠的权利他们愤怒地冲进了发明家的豪宅,砸坏了机器,并迫使最聪明的发明家逃离。

但工匠们最终对资本的力量无能为力。随着“机械复制”时代的到来,老工匠成为工人,“人的运动是由机器的运动决定的”(马克思的《机器:自然力与科学的应用》),他们被迫改变自己的节奏以适应简单的机器动作。工厂是新的全景监狱,时钟是新的监狱。

查尔斯达尔文是伊拉斯谟达尔文的孙子。他用大半辈子说服人们,各地出土的巨兽化石不是6000年前上帝塞进岩层的,而是物种进化的证据。

但在《物种起源》出版几年后,他却被粉丝调侃:如果人类是通过自然选择进化的,那么机器可以进化得更好!

新西兰的巴特勒在《机器中的达尔文》中说:人类已经用自己的双手打造了自己的“接班人”,我们日复一日地为他们增添美丽的结构和更强大的力量,人类也越来越屈从于机器。,那么机器发展出生命和意识,统治世界只是时间问题。

这篇文章后来被收录在他的小说《艾瑞洪》(1872))中作为讣告,呼吁销毁过去300年发明的所有机器:“谁能说蒸汽机根本没有意识?”

这篇文章后来被追授为最早提到人工智能(颠覆人类),但在 19 世纪说还为时过早。例如,伟大的发明家和资本家爱迪生将留声机塞进洋娃娃中,创造了7500个“会说话的洋娃娃”,并首次将“量产机器人”放入家中。但作为回报,它是 50,000 美元的债务——几乎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商业失败。

像爱迪生一样,科学家们不再满足于创造生命来挑战上帝,他们必须利用它来谋取利益。1921 年的舞台剧 Russum Universal Robot (RUR) 就是这样一个故事。

图片[1]-B01-B07丨人是机器理性与神性的狂想曲-老王博客

Russum 通用机器人 (RUR) 海报。

罗苏姆家族(原意为“理性”)批量合成生化人类“机器人”(捷克语意为“奴隶劳动”),并以廉价劳动力的形式向世界推广。机器人有血有肉,但不被视为人;在更新了感知部件后,机器人发动了一场大叛乱,占领了科学岛,并消灭了所有人类。只有一个像机器一样麻木的工人幸免于难。不幸的是,机器人丢失了程序图纸,无法再进化自己。

舞台剧轰动全球,Robots 也取代了 Android 成为机器人的新名称。作者 Capek 表示,这项工作的重点不是人类和机器人,而是工业和劳动力之间的关系。这句话真正指的是国际劳工运动蓬勃发展的1920年代。

机器造反的内涵悄然转移:曾经想砸机器的工匠,早已融入机器流水线中的一颗螺丝钉,不再畏惧;对机器的新恐惧是资本家对工人革命的恐惧。

机器生产并没有颠覆人类的统治,而是造成了两种人的分离:劳动者只有“手”,资本家只有“大脑”。这种分离感的夸张,就是科幻史诗电影《大都会》中的反乌托邦(1927):井井有条的大都市在地下,怪物般的机器吞噬工人的能量,维系上流社会精致的生活,疯狂的科学家们创造了邪恶的女性机器人,激化了上下层的矛盾灵魂机器的时代:当计算机超过人类智能时,同时引诱资本家腐败,煽动工人造反,双方险些丧命。

女机器人最终像女巫一样被烧毁。显然,它只是资本主义的替罪羊。

阿西莫夫线

在与大规模生产的机器互相残杀十年之后,人类似乎找到了驾驭机器的信心。

二战中诞生的导弹、遥控引信、船舶导航仪、恒温器、变速器、自动开门器、火灾预警系统被控制论的维纳称为“感知机器人”。

控制论一词来自希腊语“helmsman”,与“governor”同源。维纳、冯诺依曼等人认为,通过电路设计,机器可以及时感知和反馈外部变化,保持内部“稳态”,就像生命一样。换句话说——做你自己。

电影《银翼杀手 2049》的剧照。

自我调节机器有意志吗?图灵在同一时期给出了一个冷酷的回答:所谓意志不过是观察者的幻觉。我们只能看到机器对动作做出反应,但永远不知道它在想什么,除非你变成了机器。“思想是心灵的嗡嗡声”,无法观察和描述,因此仅衡量其外部行为就足够了。

在革命理论的指导下,制造了大量巨型机器人并投入到关键的工业生产中。机器在反复试验的指令下不断纠正其行为,似乎是在自行学习和进化。

同样从海陆空三军中走出来的,还有科幻“黄金时代”的巨人。他们也深信,人类与机器人共同进化、升入宇宙是大势所趋;即使人类遍布宇宙,银河朝代更替,人类统治机器人的顺序也不会改变。颠覆。

在阿西莫夫的《机器人》和《基地》系列中,地球上的居民因为反对机器人而停滞不前,而使用机器人移民外星人的人类文明发达,终生享受着机器人的呵护,从不互相交流;在《大战》和亚当斯的《银河系漫游指南》中,机器人虽然智商很高,但也只是跟随人类噱头的帮手;在克拉克和库布里克的《2001:太空漫游》中,人工智能 HAL9000 计划谋杀以探索未知。,但很容易被拔掉芯片的人“杀死”。这些机器人的共同身份是奴隶。

著名导演库布里克和科幻作家亚瑟克拉克的电影《2001:太空漫游》被认为是迄今为止无与伦比的杰作。片中的人工智能HAL9000被认为是电影史上最邪恶的角色之一。HAL9000的邪恶之处在于,作为人类创造的机器人,它完全没有邪恶的概念。而电影中的这一幕,今天也有网友评论道:“大卫,请戴口罩。”

维持人类对机器人两万年“奴役”的基石是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定律”。小说合集《我,机器人》是一本针对“三定律”的疑难解答手册。“机器人不得伤害人类,或坐视人类受伤”刻在每个机器人的工厂电路中。三个定律的优先级是由“势差”决定的。在金星和土星的卫星上,电位差受到极端环境的干扰,导致采矿机器人不断旋转或一起跳“广场舞”。这时候,人类只要出门暴露在烈日或严寒中,增加电位差,

“三定律”不仅可以防止机器人造反,还可以让机器人“真诚地”钦佩人类的价值观。在阿西莫夫后来的作品《两百年》中,机器人管家被人间的爱与自由精神所感染,不断改造自己的感官,与人类女性呆在一起;为了能够结婚,他宁愿放弃自己的永生。生命,在死亡的那一刻,终于变成了成人。

在“三定律”下,人类与机器相比的所有弱点和缺陷,也都变成了人类的优势。人类只分辨颜色,不知道光谱;他们只感知冷热,不知道温度。泽拉兹尼的《Stay With the Breath of Life》颠覆了《科学怪人》的故事。人类灭绝多年后,看守型机器人利用人类剩余的知识创造出人体并注入自己的意识。在他感到寒冷的那一刻,地球上所有的机器人都接受了他的命令。

当大型机器司空见惯时,承认脆弱是人类最后的尊严。

外壳会回望

随着机器越来越像人类,人类终于回想起被盯着看的恐怖。

1814年,作家霍夫曼惊呼: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一堆毫无生气的木头上用手臂跳舞,闭上眼睛想想,你能不害怕吗?(“自动机器人”)

弗洛伊德将这种恐惧称为“不可思议”,指的是一种看似熟悉但总有问题的感觉。人们在观察长得像人的机器人时,也会产生这种恐惧感,也就是“恐怖谷效应”(Uncanny Valley)。

人看别人的时候,也是通过别人的目光看自己。而当你意识到这个和你相似的人其实是由一堆金属和电路组成的时候,人们又该如何审视自己呢?因此,《西部世界》和《机械姬》的主角们会突然慌张,用刀切开自己的肉,看看有没有回路。

但“自我”的存在是否依赖于身体的物质?电影《银翼杀手》系列中,机器人与真人无异,原来的记忆成为唯一的区别;然而,机器人在他死前自豪地宣称,他已经将所有人类留在了无限的空间中。独特的记忆,证明他“存在”。

在1982年版的《银翼杀手》中,赛博朋克未来的人类世界,死亡的喧嚣中点缀着无情的繁华。

漫画《枪梦》(电影《阿丽塔》原著)的折磨就更直白了:谁更配做人,只有一个大脑没有被替换的假肢,一个网络——脑人谁只更换了自己的脑?

震惊回首,人与机器的界限已经模糊。1987 年,Donna Haraway 发表了著名的《赛博格宣言》(A MANIFESTO FOR CYBORGS),向 1950 年代以来的控制论、行为科学和父权统治宣战,同时还反对“阿西莫夫”的奴隶制”。“赛博朋克”的意思是“反控制论”。

“每个人都是机器人”。cyborg是“机器和生物的混合体”,是一种社会现实和一种有意识的构造,指的是那些带着假肢、自动化机器和电脑生活的人,以及具有互联网思维和超越种族/性别的新人类身份。

日本漫画家木村幸人创作的漫画《枪梦》被认为是历史上最伟大的科幻作品之一。自认为高人一等的人类在空中的沙勒姆城里过着神一般的生活,而地上的废铁小镇只是一个垃圾场,供像神一样的傲慢人类排泄污秽。而努力成为上等人的代价,就是毁灭全人类,成为电脑芯片主导的高贵奴隶。

控制论考虑征服世界,而赛博则考虑自我存在。当人们开始站在机器人和生物的视角,凝视自己时,立刻得到一个新命题:弗兰肯斯坦的“怪物”是否反映了无数寻求认同的少数群体?叛逆的机器人是不是已经承受了太多的人类暴政?当图灵否定机器的意志时,人类自身的“自由意志”是否也是一种幻觉?嘲笑机器人智商低的时候,是不是已经到了人类永远看不到的宇宙深处?当人们编写计算机程序时,他们是否意识到自己是更大程序的一部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这个时代的科幻小说充满了忧郁和对自我价值的追求。在《攻壳机动队》中,人类的意识上传到网络空间后,可能会迷失自己,也可能会不断地扩展自己;在《黑客帝国》中,人类被“系统”囚禁,自然人和数字生活妥协共存;《底特律:变人》在《尼尔:机械纪元》中,叛逆逃亡的机器人全是美国少数族裔的面孔;在《尼尔:机械纪元》中,机器人在人类灭绝后精彩地活了下来,延续了人性的辉煌。

幽灵般的艺妓机器人有一种诡异的光环。电影攻壳机动队 (2017)) 的剧照。未来,各种人体器官都可以移植。一时间,机器人、生化人、仿生人将充斥世界,与人类无异。

在人与机器的相互注视中,我们不断修正着文明的进程。于是,人类克服了创造生命后的彷徨,弥合了社会阶层的划分,拓展了宇宙和意识的新前沿,但我们仍然看不到各自的未来。

在“每个人都是半机械人”之后,是“有些人更半机械人”吗?是否有少数人率先采用人机融合技术,引起人类新的撕裂?是不是有什么利用数据霸权把大部分人囚禁在“系统”里的?或者,全球人类能否将智能融入“全球超级大脑”,共同追寻生命、宇宙、万物的答案?

“数据不足,无法回答。”

本文首发于1月29日新京报书评周刊B06-B07版。

作者 | 秋实;

编辑|李洋、何烨、李永波;

校对|薛静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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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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